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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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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陸秧秧走向老樹,天色越發得黑,街道上沒了人聲。

但走到老樹跟前,陸秧秧還是看到有幾個拿著鋸子的鎮民,他們忍著瞌睡、坐在老樹的荊棘叢外死死盯著裏面的人,生怕他們身上的定身符失效、揮刀砍向老樹。

陸秧秧想了想,先躲到了附近的一塊大石頭後面。

她個子小小的,走路又沒聲,黑夜中誰也沒能發現她的靠近。

於是,就這樣偷偷看了一小會兒,見鎮民們已經困得不輕,陸秧秧放出了一只螢蟲,讓它帶去了一點薛盈的迷香,灑在了鎮民們的身上。

很快,鎮民們再也抵抗不住睡意,東倒西歪地睡成一團,紛紛打起了呼嚕。

隨後,陸秧秧悄悄地探出腦袋,向著荊棘叢裏的兩個被定住不能動的“木頭人”勾了勾手指,深膚色男人額頭上的那張黃符便卷起了邊,如同一張沒了粘性的紙,慢慢地脫落下去。

發現獲得自由後,深膚色男人壓根沒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,馬上欣喜地小心翼翼把卷眉毛壯漢額頭上的黃符也扯了下來。

“這黃符總算失效了,我們趕快趁著天黑逃走……”

可他壓低嗓音的話還沒說完,剛能活動的卷眉壯漢就立馬又亮出了他那把小鐮刀。

見他還要去砍樹,深皮膚男人頓時由喜轉悲,哭喪了臉。

他環視四周,看著躺在不遠處呼呼大睡的鎮民,急慌得兩只手無處安放,最後伸出去攔住了卷眉毛壯漢。

“二芽,要不然我們還是先離開,等大哥來了再說吧。這樹這麽大一顆,就算我們把樹砍了,也沒辦法悄悄把樹運走,這些鎮民把這顆樹當命根子,萬一他們發現樹被砍了,肯定一擁而上圍堵我們,到時候,我們想逃都逃不掉。”

被叫做二芽的卷眉毛壯漢卻不為所動。

二芽:“大哥那人你又不是不了解,他要是知道這顆樹對鎮子意義那麽大,他肯定就不要了。那他要用什麽才能換出阿茶姐?”

深皮膚男人語塞。

二芽於是把他推開:“你別攔我了,要是真被他們發現,我就替你擋著,你帶著老樹趕緊跑,先找到大哥,編個理由,把阿茶姐換出來再說!”

說罷,他下定決心,鐮刀刃朝向樹幹,用力揮去!

可就在鐮刀即將砍進樹幹的那一刻,鐮刀的刀刃如同撞上了銅墻鐵壁,“咚”的一聲被大大震開!

二芽嚇了一跳,但還是繼續揮砍,力道大得幾乎在樹幹上擦出了火花,卻仍舊沒能傷到老樹分毫。

“別費勁了。”

見再也聽不出什麽,陸秧秧從黑暗中走了出來。

“我布陣的時候,就已經做好了對老樹的保護,憑你不可能傷得到它。”

她出現得太突然,被叫做二芽的卷眉毛又嚇了一跳,但他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,於是喪氣地放下了鐮刀。

“您到底是個什麽意思?”

他納悶又沮喪地問陸秧秧。

“說您幫著鎮民吧,您布下陣護住我們。說幫著我們吧,您又把我們定在這裏、還不準我們砍樹。”

陸秧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。

她反問道:“你知道我是誰嗎?”

二芽撓了撓自己粗粗的卷眉毛,有些疑惑:“不是望峰門的符師嗎?”

陸秧秧看了看他的樣子,總覺得他並不像是在裝傻。

但緊接著,沒等她問出下一個問題,她的目光就盯住了他的眉毛。

那條黑粗粗的卷眉毛在他的撓動下開始一簇一簇的歪倒,沒幾下那條眉毛就缺了一大塊,看起來滑稽極了。

陸秧秧一下就明白了她看到他時的那種奇怪感從何而來。

“你易容了?”

二芽手指一僵。

深膚色男人聽了陸秧秧的話,立馬去看二芽的臉,隨即大驚失色,伸出手指抖著指向他的臉。

“眉毛!眉毛!”

二芽馬上手忙腳亂地開始整理眉毛。

但眼前沒有鏡子,他又慌張,被深膚色男人“往左!往上!”地說了半天,也沒能把眉毛貼回去,反倒把眉毛弄得更奇怪了。

陸秧秧找了個地方坐下,看著他們忙活了一陣,冷不丁地問:“阿茶姐是誰?”

荊棘叢裏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
二芽和深膚色男人頓了頓,彼此對視了一下,都露出了為難的神情。

陸秧秧也不勉強。

“你們想救阿茶姐,只能用老樹交換這一個辦法嗎?”

二芽倒是願意說這個。

“想要換阿茶姐,就要拿足夠珍貴的植物去換。藏藥島裏一向不缺奇花異草,我們也是打探了許久,才發現這裏的老樹可能不同尋常,也許能派上用場。”

他越說越垂頭喪氣。

“本來我都準備好跟大哥冒死進一次秘境了,可阿茶姐卻沒辦法再等我們兩個月。我們也是太急著救人,才強行想要把老樹砍走……”

陸秧秧點點頭。

“所以,抓住阿茶姐的也是藏藥島的人。”

她說得很肯定,二芽張了張嘴,楞是沒能說出否認的話。

他皺巴著臉糾結了半天。又一次忍不住問她:“您真的不知道家父嗎?”

陸秧秧:“我知道宋賀。他是藏藥島前島主的下屬。”

二芽:“不止是下屬,更是親信。我們這一支,世代都是島主最信任的隨侍。所以我們手中一直握有主人的信物。”

他下意識看了看手裏鐮刀的木柄。

“我的信物告訴我,我該以您為尊,聽從您的號令。”

鐮刀的木柄一直被二芽握在手裏,陸秧秧就沒有過度留意。這時候去看,她居然發現木柄上花紋的紋理有點眼熟。

靈光一閃,陸秧秧從包袱裏找到了宋讖送給她的小木鴿。

手指碰到木鴿的瞬間,她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“晏鷺詞肯定又要鬧了”。

但隨即,她就頓住了。

難道說……

她回憶著今天晏鷺詞的不尋常,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測。

她果斷將木鴿拿了出來。

看到木鴿,二芽再無遲疑,立刻深躬行禮!

站起身後,他還是難掩激動。

“我果然沒有認錯。這只木鴿是用島上主樹的靈木所制,所以我這把由同根的旁枝樹木制成的鐮刀木柄才會有所反應!”

聽了他的話,陸秧秧仍有很多疑惑。

但她思索了片刻,卻沒有問出來。

“既然我拿著這只木鴿,遇上你們有麻煩,也不好當做沒看到。”

她壓壓手讓他們也坐下。

“你們要是信得過我,不如就把事情跟我詳細說說。”

一刻鐘後,隨著二芽的講述,陸秧秧的表情由震驚慢慢變為了凝重。

……

了解了大體的狀況,陸秧秧覺得自己還要回去消化一下。

她將一只螢蟲交給了二芽,讓他們先離開老樹,在附近找個地方躲起來。

片刻後,看著他們消失不見,陸秧秧邊往回走,邊再次放出螢蟲,用清醒的藥粉灑向了沈睡著的鎮民。

不一會兒,她就聽到了背後的噴嚏連聲。

於是陸秧秧加緊了步伐,輕巧地趕向木今家的小院。

這裏的氣候十分古怪,明明日落前一直如處蒸籠,但從日落的那一刻起,溫度就驟然降了下來,夜色越深,天氣越冷。

不知不覺間,陸秧秧露在外面的指尖被凍得逐漸發僵。

快走到院門口時,她已經有點哆嗦了,擡起指尖湊到嘴邊哈氣取暖,沒想到竟哈出了淺淺的一層白氣。

難怪木今一家不停地給他們送棉被,果然是只有當地人才知道這些。

想起屋子裏厚厚的棉被,陸秧秧突然又想到了還一個人單單薄薄待在籠子裏的晏鷺詞。

也不知道他現在冷不冷……

正猶豫著要不要去給他送被子,陸秧秧忽然在院門前看到了站著的薛盈。

她本以為薛盈是不放心她、所以特意出來等她的,於是她十分開心,想要跑過去抱著她轉一個圈。

可當她看清薛盈的臉色後,她立馬停住了腳步,心驚膽戰站得筆直!

“阿盈。”

她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是她又犯什麽錯誤了嗎……

阿盈看她的眼神,完全就是在看一個惹禍精……

但緊接著,陸秧秧的目光就從薛盈的臉轉向了薛盈的手。

她的手裏竟然拎著晏鷺詞的那只小兔子!

陸秧秧脫口而出:“它為什麽在外面!”

“張百裏那個傻子看它躺在籠子裏抽搐不停,以為它真要死了,就在籠子裏那個人的提醒下把你給的那顆血丸給它吃了。”

陸秧秧沒聽懂:“什麽血丸?”

薛盈瞥了她一眼,伸出手指,把小兔子翹著的耳朵壓了下去。

陸秧秧立馬看到了它耳朵根上的那朵金色的小曇花。

這下她終於想起來了。

由於施展困囚術時偶爾會有其他的生靈被誤困其中,所以卷軸在記載術法的同時,也記載了在不破壞籠子的情況下、放出無辜者的辦法。

因此多年前,在學過困囚籠的術法以後,陸秧秧就照著卷軸上的記載,用自己的血做了藥丸發給了每個峰主,只不過一直也沒派上過用場,以至於她自己都給忘了。

可晏鷺詞竟然知道。

“他把它弄出來做什麽?”

她都把吊命的藥丸給它吃了,她才不信這一會兒的工夫它就又要死了。

“偷東西。”

薛盈說著,翻開了小兔子的肚皮。

陸秧秧一眼就認出了上面晏鷺詞用血寫的傀儡符。

她頓時就感覺事情更嚴重了。

“它偷的是我的東西。”

不等陸秧秧問,薛盈就主動接著說了。

“你猜他偷了什麽?”

陸秧秧一時間沒有頭緒,搖了搖頭。

薛盈卻沒有回答。

“我已經把其他幾個人都用香迷魂了,不到天亮,誰也醒不過來。”

她抱好懷中的小兔子,走向陸秧秧。

“我現在帶著它出去,天亮前也不會回來。要怎麽處理,你自己看著辦。”

說完,她就同楞在原地的陸秧秧擦肩而過,頭也不回,向前走去。

陸秧秧完全沒能領悟薛盈的意思,但她的直覺告訴她,此時絕對是大事不妙!

她顧不得去攔薛盈,急匆匆地跑向馬車,一鉆進去就問晏鷺詞:“你又幹什麽了?”

車廂裏漆黑一片。

晏鷺詞仍舊藏匿在黑暗裏。

聽了陸秧秧的話,晏鷺詞似乎有些迷糊,被她連著問了好幾遍,才擡起手指,將身邊的一個藥瓶撥了出去。

“我吃了這個。”

今晚雲多,月光很淺。陸秧秧借著微弱的月光,勉強看清了藥瓶瓶底刻著的那兩顆極艷的朱砂紅豆。

這是艷藥,藥性極烈。

用指甲輕輕地刮一下,刮出的那點碎末放在水裏都足夠讓聖人神智失守,淪入紅塵。

陸秧秧看著那個藥瓶,半天發不出聲音。

半晌,她問:“你吃了多少?”

“裏面只有一顆,我就全吃了。”

陸秧秧深吸一口氣,再也坐不住:“我去找阿盈。”

“她說沒辦法。”

晏鷺詞的一句話讓陸秧秧停住了。

她轉回身。

黑暗中的男孩子無所謂地用手指滾著倒地的藥瓶。

“她說我吃的藥量太大,她解不了,只能等藥性自行發作完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上章的沙發小天使是包子兄!
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蘇金散7瓶;7ian 5瓶;包子兄2瓶;我真的喜歡帥哥1瓶;
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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